《波斯语课》

《波斯语课》

2020年,这部电影在柏林电影节上口碑大爆。它被网友评为“年度最佳战争片”,并以豆瓣8.5的高评分位列豆瓣一周口碑榜榜首。它就是波斯语课

德国哲学家阿多诺曾说“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残忍的”,但为了活命,也许一个人又不得不发明一种充满诗性的语言。

《波斯语课》


“我是波斯人”

这是一部十分神奇的电影,但根据的又完全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件。

电影的名字叫波斯语课,2020年在德国柏林电影节上映,反响很好,据说是年度十佳。“波斯语课”,德语是Persischunden,英语是Persian Lessons。导演叫佩尔曼(Vadim Perelman)。

电影一开始,就是1942年,德军在法国占领区大批处决犹太人。在开往行刑地的卡车上,一个高个子拿出一本书,想与身旁的一个小个子换半个面包,说这本书是初版,要值几千个面包。谁都知道,无论什么书,这时候都没有面包能救命。

但这个小个子还是与他换了,可见小个子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这本书上的文字小个子不认识,问怎么得来的,高个子的回答是房东逃走了,自己就顺手拿了这本书。这是一本波斯语的书。扉页上写着一个人名叫雷扎(Reza),里面写着“Bawbaw”(鲍鲍),高个子告诉他,这是父亲的意思。

一车人都被枪决了。小个子在枪响前就倒地装死,德军说,你还想骗得了我们?正准备打死他时,他说:我不是犹太人,我是波斯人。并拿出了这本书作证。德军想起在集中营负责后勤的上尉科赫(Koch)曾说过,他需要一个波斯人,谁抓到了谁有赏,于是就把这个小个子带到了科赫面前。

科赫翻着书,问:“你叫雷扎?”他点点头。“鲍鲍是什么意思?”他说是父亲的意思。“伊朗的首都是哪里?”“德黑兰。”……科赫上尉让他把这本书念一段,他说,我不会写,也不会念,在家中的日常口语中只会说。

科赫上尉想想也有道理,就让他随便说一段波斯语。他稍有迟疑,就发出一段奇怪的声音。科赫上尉问他说的是什么。他说,说的是“人看见了夕阳渐渐西下,但当天色突然变暗时,还是会害怕”

这段话来自哪里,无人可知,他发的是什么音,也无人能晓。但这段富有诗意的话,还是赢得了科赫上尉的欢心,于是就让他在给军官们做饭的厨房里打杂,饭后来教他波斯语。

上尉准备每天记四个单词,这样一年就是1152个单词,估计战争还会持续两年,那样他就会学到两千多个单词,可以应付一下,以后到伊朗开一家德国餐馆,因为他有一个哥哥正在伊朗。

每天四个单词,还有一次拿出四十个单词,从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到家居日用、生活用语、食品饭菜,甚至包括“我爱你”这样的表达,这个被叫作雷扎的小个子犹太人是怎么通过不同的发音“发明”出来的,真是神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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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波斯语”

二战一爆发,伊朗就宣布自己中立。因为它知道自己的战略位置太重要了。说是中立,实际上又偏向于德国。因为德军一开始打遍天下无敌手,几乎想占领哪里就能占领哪里。

德国需要伊朗的石油,伊朗需要德国的技术。希特勒甚至说过德国人和伊朗人都是纯种的雅利安人这样的话。有不少人去了伊朗,有工程技术人员,也有特务间谍,反正看起来正在出现一个德伊同盟。这就是这位小个子犹太人顺口说出自己是伊朗人而能免除被杀害的原因。思庐edit

这也说明雷扎不但聪明机智,反应甚快,而且平时就关心着国际形势的变化,不但出于善良,用半块面包换了一本波斯语的书,而且马上翻看,问了几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比如“雷扎”“鲍鲍”的意思。要知道,这是在刑车上,尽管他们不知道很快就会被处决,但生死未卜,平素养成的良好的读书学习习惯,才使他能应付科赫上尉的一系列提问。

当然,要靠自己的临时发挥“发明创造”出只属于自己的波斯语,绝非易事。我去过德黑兰,也在大巴扎和超市里买过东西,读过伊朗人阿扎尔纳菲西所著的《在德黑兰读<洛丽塔>》……波斯语是一套很神奇的语言系统,无论怎样,要想让一个完全不懂波斯语的人在瞬间“发明”出波斯语的几千个单词来,几乎都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

这里面需要几个严酷的刚性条件:第一,无论是德国人还是做苦工的犹太人,周围不能有一个懂波斯语的人;第二,自己要能记住自己把“食盐”用波斯语叫什么,把“勺子”叫什么,把“面包”叫什么,等等,这样当自己再想出一个物品的发音时,才不致重复。他也用“考问”科勒上尉的方式帮助自己温习自己所发明的这种“波斯语”,以免忘记或重复。

《波斯语课》

曾有一度,科赫上尉和雷扎的关系已经相当好了,雷扎可以直接叫他的名字“克劳斯”,而且上尉会经常偷偷多给他一些吃的东西。雷扎就带回监舍,救济一些更需要的人,主要是一位“意大利哑巴”。

但灾难还是降临了。德军捉住了一名英军飞行员,据说是波斯人。一个最恨雷扎的名叫马克斯的德军集中营看守人员很高兴,就把这个英军俘虏押送到监舍,然后再把雷扎押来,希望通过他们的对话来证实雷扎并不是波斯人。但由于雷扎与监舍里的狱友关系都很好,在这个真正的波斯人到来后,一位狱友就弄死了他,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了雷扎的生命。

还有一次,当科勒上尉问雷扎“树”怎么说时,他回答是“radj”,而科赫上尉还记得面包是“radj”,于是对雷扎一顿暴打,说他是冒充的波斯人。雷扎只好解释在波斯语中“面包”与“树”是同一个单词,就如在德语中“城堡”和“锁”是同一个单词一样。

无论怎样,靠他一个人这样发明波斯语,总是一件很容易出错的事。但科赫上尉需要他,而且上尉已经发现德军正在败退,于是也就想赶快为自己寻找到退路;而现在看来,只有伊朗可去,因为他的哥哥在那里。

他的哥哥是因为他加入纳粹党而与他分手,逃到伊朗去的,是一名反纳粹分子。当纳粹的命运临近结束时,科赫上尉就越发急着逃往伊朗,而且宁肯相信自己在雷扎那里学到的确实就是波斯语。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人靠自己就能发明出波斯语的几千个单词,而且不忘。仓颉造字毕竟只是一个神话。

我看过一本印制精美的《文明的曙光》,是关于良渚文化的,里面有大量精美的玉器照片,但没有提到语言文字。其实对任何一个民族来说,只有语言文字才真正是“文明的曙光”。

由此不由想到藏文化是怎样发明文字的,日、韩两国是怎样的把汉文改造成自己的语言文字的,想到当年来华的传教士们是如何根据语音而用拉丁字母把当地少数民族的口语文字化的,如此等等。

维特根斯坦有关于“不存在私人语言”的论述。雷扎所发明的波斯语只属于他,或者还可以加上科赫上尉,但决算不上是一种公共语言,当然更不是波斯语。即使2.5万至3万囚犯都使用雷扎“发明”的“波斯语”,这种语言依旧不是公共语言。问题不在人数的多少,而在于这种语言是一个人或少数人“发明”的,还是自然形成的。

对任何一个民族来说,语言文字都是活命的必需,因为要交流,要传承,要走出血缘地域的限制,把自己的商品与文化传播到更多、更大的地方。所有这一切,其实也就是自己这个民族能不能“活命”、能不能自然延续下去的问题。

《波斯语课》

让我们相信偶然性

电影的结尾最富于戏剧性。盟军在诺曼底登陆后,很快就逼近了德军在法国的营地,已经可以听到隆隆的炮声。于是营地的最高指挥官按照柏林的指示,决定毁灭集中营中所有的证据,同时消灭残存的所有囚犯。

当科赫上尉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到监舍里提走了雷扎,押解着他逃往不为人知的地方。途中,当科赫上尉责备雷扎为了救活那个无名之辈“意大利哑巴”而把自己的食物都带给了他时,雷扎说了一句堪称警句的话:“仅仅因为你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就说他是无名之辈?其实他一点也不比你差。雷扎也是无名之辈,至今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但谁又敢说他真的是“无名之辈”?

科赫上尉在路上脱掉了自己的德军军服,说十公里外有一架小型飞机可以把自己经伊斯坦布尔送到德黑兰。雷扎当然不会跟随他去。于是二人分手,各奔前程。科赫上尉在入境伊朗时,用自己所学到的“波斯语”说明自己的情况,但伊朗人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且很快就发现了他是德国人。

这时的伊朗已经站到了美、英、苏一边。所以,当伊朗的边境人员发现克劳斯科赫是德国叛逃人员时,立即就把他抓捕归案。而在另一边,当我们的雷扎回答新的同盟军的问题时,出现了电影中最感人的一幕:

“你们的集中营里一共关押了多少人?”“大概两万五千到三万人。”“你还能记得一些人的名字吗?”“资料上都有登记,你们可以去查。”“但资料已经全被他们毁掉了。”“我还能记得2840个人的姓氏和名字。”“2840个名字?”

《波斯语课》

大厅里虽然有人,但由于大家都在静静地听,所以也就显得特别空旷。空旷的大地里只有雷扎一个人在抽泣中缓慢而又清晰地凭记忆念出2840个人的名字的声音。所有人都惊呆了!

2840名被关押在集中营里的囚犯的名字是怎么被记住的?可能与雷扎曾给囚犯们打过饭,每到一个人,就先念出他的名字,久而久之,也就记住了2840个人的名字;也可能在给科赫上尉教波斯语单词时,因为科赫上尉一共要记住两千多个单词,所以雷扎也就以记住每个囚犯名字的方式,一个名字对应一个单词,于是也就记住了2840个囚犯的名字,当然,他也会记得他所发明出来的2840个波斯语的单词。所有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已经无从得知。

但这部电影一开始就告诉我们:这是一部根据真实事件拍摄的电影。那我们就相信真有这样的人,在生死关口,为了活着,而仅仅凭自己的记忆,就凭空发明了两千多个单词的发音,同时也记住了2840名囚犯的姓名。人的能力、潜能,比如记忆力,真的无可估量!而平时所养成的一些好习惯,也会在生死攸关处救人一命。让我们相信偶然性,相信可能性大于现实性吧,因为我们就活在种种偶然与可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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